實在找不到發帖的由頭,就當是祝賀淮濱論壇建站11周年唄。拍個馬屁又咋的了哈
故事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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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沙柳灣的春天不遲也不早。
南邊香樟樹打苞的時候,這一灣的旱柳也老早就滿枝頭的嫩煙繚繞;北邊臘梅都已化泥,劉向陽家小院里的那棵三四十歲的老桃樹還沒吐芽兒。
沙柳灣是個不小的村子,半個多世紀前劉向陽正年輕的那會兒,總該有不少於一百多戶人家聚居於此。跟劉向陽差不多年齡的小夥子、大姑娘,少說也得有三四百人。大部分姓革,小部分姓隋;劉姓和其他幾個孤姓算是外來戶,加一塊兒五服以內不超過二十來戶人家。那是一個“多子多福”、“人多力量大”的年月。劉向陽親叔伯弟們化哩就有十幾條好漢,現如今……
咳咳……咳……漫步在塘邊的大柳樹下,干了一甲子木工活的劉向陽拍了怕一棵柳樹皴裂了的老皮,就像是輕輕地拍著外孫子的腦袋。在清晨還有些寒涼的風里,他那不太好的肺部有些“抗議”,因此也打斷了老劉頭兒悵悵的思緒。“走光了,都走光了!”他有些淒淒然地喃喃自語。
“又誰走了?俺舅爺。”曦光微揚中,村會計革維慧扛著一把鐵锨由村東頭走過來。
劉向陽回了一句:“沒誰,我就這麼一說。”
快八十的人了,不見絲毫遲鈍,回應的仍像斧敲鑿子,鋼巴硬正。
“俺舅爺,你也該有八十了吧!”革維慧隨口跟了一句。她也沒考慮是想要讚歎老爺子,還是無意中流露一絲羨慕與嫉妒——她家的老頭子、老太太還不到七十都已經過輩了、走光了。革會計似乎覺得說出的話又不是那麼個味兒,旋即補充了一句:“看俺舅爺這樣子,肯定有活一百歲的勁相。”
“哈哈……不中咯……哈!”劉向陽笑的乾淨爽朗,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肺部,“零件越來越掉鏈子哈,不中了!過這年七十九,老天爺要是再給我十年陽壽,能讓我帶出一兩個徒弟,我就一定阿彌陀佛謝謝你咯。”已經基本上看透了生死的劉向陽,并沒因為革維慧前面似乎有點禿嚕嘴的話而不悅。
“再給我五年也中,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我自己去。”老劉頭打開了話匣子:“我是說咱村子里的年輕人都去外地打工了,你看這留下的盡是小的小老的老。像你這樣四十多歲的,擱家里的也沒幾個了吧!”
“是哩是哩,有本事哩都出外掙大錢去了,我這也是沒啥出路嘞么!你知道俺家里他擱沙灣撈沙,掙不到幾個辛苦錢不說,還天天被這個管著那個坑著,說不讓你干就立馬停你機子封你的門。”革維慧放下鐵锨,半倚著一棵碗口粗細的笨槐樹,幾串花粒剛剛想張開嘴兒,陣陣的甜香在她鼻孔前哈來哈去。
劉向陽對革會計的滿腹牢騷有些不屑:“那也是政府根據實際需要么!你們都毫無顧忌地把沙灣撈塌了,長不住旱柳不說,再像六八年那樣發大水,你爹你娘墳頭的石頭碑估計都留不住。”他就著晨曦乜斜了革維慧一眼,“你是七幾年的?七五年是吧!不管咋說好歹你也算是吃了一碗衙門飯,就這覺悟啊,要擱毛主席那會,嘖嘖……”
劉向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就像他那一身的好手藝,楞是找不到接班人傳承時的樣子。其實老伴兒年輕時也夠厲害的,一口氣給他生了四個,可都是姑娘。第五個終於來了個帶把兒的,老劉還只是“大劉”,他給寶貝疙瘩起名五妮兒,希望能好養活。不幸的是,八九歲的五妮兒正是皮得連貓狗都會嫌棄他的年齡趕上發大水,結果大水走了,五妮兒卻再也沒能回來。
後來劉媽成了劉嬸也就實在生不出來了。“人家下蛋的母雞歇歇窩,俺這是要絕我戶頭啊!”除了偶爾哀歎幾句,這時候的老劉又能咋的呢!
後來,三哥劉向河家的老五過繼給了他,起名劉繼光。可是那貨對木匠活到了都沒一點興趣,勒死不願意干。老劉頭又不是那種對人死磕的人,除了對著木頭,死磕了一輩子。
想著這麼多年都在南方給人家做衣服的五個兒女,劉向陽面對革會計的過於“現實”直噗嗒嘴,“你就別霉敘人了,好多出外的人還說要是擱家里孬好有個出路,誰都不願背井離鄉哩!”
“那才該嘞——”革維慧不想再跟老頭兒繼續辯解下去,扛起了鐵锨邊說邊走:“我得瞧瞧秧芽子去。”沒走出多遠,她又扭頭衝著劉向陽喊:“俺家裡有個遠房的表侄子想學手藝,俺舅爺可收?”她怕他人老耳朵背。
劉向陽也衝他喊:“好嘞!好嘞——就怕他跟之前的幾個那樣不願吃苦噢。”
“部隊上退伍回來哩,外地打了二年工,沒文憑沒技術,苦沒少吃,錢沒掙著……能吃苦呢,這點我敢替他保證。”革維慧已經發福了的身材,一身灰蒙蒙沒頭沒尾的衣衫,就像出圈覓食圓滾滾的灰鴨子,一扭一扭地迅速消失在村口那兩排旱柳的盡頭。
“風一樣的女子!”老劉頭突然想到了前天,高三的外孫子在家過週末時說的這句新詞兒。想著孫子的學業,想著革維慧剛才要給他介紹徒弟,又滿懷希望的他向著天際的一抹朝霞舒展開了緊鎖著的雙眉。
他一邊心想,再去踅摸踅摸能夠料做茶几的柳樹根,得給徒弟備著,現在城裡時興這個嘞。一邊朝村東的樹林踱去。“剛才革會計說得都還真對哈,這笨槐樹的花氣就是甜。”
劉向陽又不禁喃喃自語,他有些欣欣然。
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