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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弄不明白，他们之间，主动打电话的那个人，总是她。 尽管距离上个电话，已经又过去了两年的时间。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 上一次电话，是在夜里，像是一个口头通知。 她说，我明天我结婚。 他愣了一下，说，我在外地。 她在那头说，没关系，我就是告知你一下。 他连祝福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哦”了一声。在不知不觉中，电话就断了。 2 她在医院看到了他的妈妈。那天恰好是她值班。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如此迅速地认清他妈妈。 尽管，她对他那张面孔都已经渐渐模糊掉了。 电话拨通，她的第一句话问，知道我是谁吗？ 他正在讯问一个狡猾的嫌疑人，如果换做是别人，要他做这种猜谜游戏，他都会出离愤怒。 可偏生是她，通讯录里这个两年未曾联系的人。 他迅速把对嫌疑人的横眉冷对变成电话这头的柔情似水。 他说，当然知道。 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背后，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了。 3 他认识她，已经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年他刚学会吹牛逼，他模仿着同学吹的第一个牛逼是： 2000年如果申奥成功，那么2008年我爬也要爬到北京去看奥运会。 那时满校园的学生，都穿着印有申奥有我四个红字的白色T恤，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热血汉子。 热血的他被同班的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她深深吸引。 她不仅有好看的马尾辫，还有长长的睫毛，圆圆的小耳朵。 她爱笑，笑起来的时候鼻翼一展一合，浅浅的酒窝也配合着，花枝乱颤。 他无法忍住不去看她，她就坐在自己身后。 他总会趁着借她橡皮的机会偷偷看她，瞟一眼，旋即转头回来。 他不敢怔怔地看她，他胆怯。 4 她收到了他的一封情书。 这是在他从她的前排搬到教室最后面坐之后的第三天收到的。 她收到这封情书的心情是很复杂的，那种微妙的感觉过了十几年，她依然记得。 他等待回信的心情也很复杂，焦急是肯定的。他希望有回信可以平复他的心情，哪怕等来的是一个不好的结果。 在周五下午放学以后，她把一封回信塞进了他的桌斗里。 他想象不到这封信她是在什么环境下完成的。 但是在周日下午他心情沉重地来到教室打开桌斗的时候，这信掉了出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封信意味着一段开始，结尾是一句I loveyou. 晚自习，她收到了他的画在笔记本上的一副拙劣的简笔画。 她看出来了，那画里是她的背影。 画里，有她的马尾辫。 5 他比从前更感到快乐。 每每看到她的马尾辫，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内心都会一阵莫名的悸动。 尽管，他们更少说话，他和她说话，两个人都会不自觉的脸红。 就像是，两个人做了一件见不得光的错事。 这件事当然见不得光，因为这虽然是初恋，却也是早恋。早到两个人只是初级中学的学生。 他更频繁于书信与她沟通，言语上却几乎是中断了联系。 外人看来，两人更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敌。 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小心翼翼地保护好这份感情。 使得它不被老师、家长和打小报告的同学发现。 6 她比他要坦然很多。 她大他两岁，又是狮子座的。女王范儿的她多少有些肆无忌惮。 两人的书信来往很频繁，互相倾诉着、解释的。 少年人，总是会有许许多多的想法，甚至是猜忌。 好在这些无伤大雅，随便就可以说开去。 那时候谁也没有意识到，文字比及语言有很多不足，言语的表达往往掺杂着语气、表情、动作，更直观明了；而文字则要经过想象的加工和转化。 其实有时候他会羡慕身边的朋友。 那些朋友总可以比他更接近她。 而傻傻的他绕了一个很远远的路迂回作战，为了接近她而去接近可以接近她的朋友。 为什么，他没有勇气直接和她面对面说话呢？
7 他读了很多书，写了很多情书。 他恨不得把古人描写爱情的句子全部搬进情书里以表达他的心情。 可是信纸总是有限的，于是他的储备的一直可以排到了2014年。 她送了他生日礼物，是一个木制的笔筒摆件。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一个班级了，但是感情并没有淡去。 传话人说她找他有事，于是他站在她教室门口。 她匆匆出来交给他一个黑色的包装袋，匆匆跑回教室。 两个人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可是如果不是这黑色袋子包装的礼物，谁还能确认对方还爱着自己？ 尽管这爱，是两个人想出来的。
8 她和他读了不同的高中。 命运好像刻意就把他们之间隔开了。 虽然他对她发誓要相守一辈子，可是似乎命运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成全他们。 他第一次送人玫瑰花，那是情人节的早晨，他冒着雪跑到花店里买花。 天寒地冻，但他的心是火热的。 他没有忘记附一封长长的情书给她，这情书是他花了好几天工夫写成的。 他明白自己语言表达的能力，一看到她大脑就会一片空白，哪里还会说出来什么话。 她第一次收到花，她的心情也如积雪消融。 在操场边上，她由得他轻轻揽住他的腰。 那是他第一次和她，如此接近。
9 他们就是这样的恋爱。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没有牵手，甚至连言语交流都没有。 在情书里，他发誓非她不娶，他也渴望她的非他不嫁。 可在现实里，没有人把这些文字转化成语言。 能让他聊以自慰的那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相隔两地，用情书把思念传递。 他都懂，她也一定都懂。
10 从哪一天开始，她的书信开始断了呢？ 从哪一天开始，他不再听高胜美的《蝶儿蝶儿满天飞》了呢？ 从哪一天开始，她埋进书堆拼命复习备考了呢？ 从哪一天开始，他的梦里再也没有她的影子了呢？ 从哪一天呢？一定有那么一天！ 如今他在反思，可是到底是哪一天，因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回忆过去，那是一场拼尽全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争。 每个人都在向大学校门冲刺，而这冲刺的过程里，他们的感情像是一片空白。 那组5201314的数字，怎么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拷问自己。
11 他在把她遗忘到记忆角落的一年之后见到了她。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距离高考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她会出现在他们学校。 那是一个周六的傍晚。二楼，他刚刚走上来就看到了她。 惊讶，他问她来做什么。她答，陪朋友来找一个朋友。 他问找到了没有，她沉默了一下，原来就是来找他。 他看出了异样，一把捉住她藏在背后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去牵她的手，在情急之下。 她的手指受了很严重的伤，来源于一场意外的小型交通事故。 他犹如万箭攒心，他多么想就那么一直握住，呵护好这双手。 她任由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躲闪。 她谈谈地讲述这场意外，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放开了手，他害怕周围的目光。
12 她很快就又见到了他。 那是在高考第一天的中午，在一个饭店里。 他也看到了她，神奇的缘分。 他相信这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他知道，一旦跨入大学的校门，就可以大胆说出爱。 从上次遇见，他已经把那些过往全部从记忆里翻出来，他深深自责自己，如果没有自己的忽略，她如何会受伤！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但在饭店里，他们没有说话。她有父母陪着，他也一样有父亲和爷爷陪着。 他像一只牵线木偶，无法左右自己。
13 他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问，知道我是谁吗？他答，当然知道。 她是从他们高中时代的中间传话人那里获得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时他已经在派出所做一名协警，每天被正式警察奴役，像野狗一样艰难生存。 他没有出现在北京奥运会，他只是在苦逼的岗位上保卫着奥运圣火的传递。 她说要到人才交流中心存放档案，不熟悉路线地形。 他们终于见了面。没有喜形于色。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为她喜形于色，无论是哪一场相逢或相聚。 她已经考上了三支一扶的社区医生，而他是一名不配有任何感情的临时工。 他请她吃饭，但没有提起爱情。 只是最终，在火车站送她坐上了38路支线的区间车。
14 她这一年的情绪非常狂躁。 内心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想法——我必须要结婚。 亲戚朋友介绍的对象，她见了很多很多。 有时候她想想过去，会想，为什么发誓要陪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为什么都离我远去。 年岁渐大，心情非常糟糕。 找一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嫁了，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宿命。 她想到他。他们那段许下了一生一世的爱情还在吗？ 她没有问，她只是觉得他们已经走在两条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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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考上了警察。 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他飞速感赶到医院，要告诉她这个消息。 他要告诉她，他有了力量守护她。就像当初考大学那拼命的样子一样。 他们围着火炉闲聊，他有意要把话题往过去延展一下。 她提示他，等会儿某某要过来。 他并没有在意，他还在兴高采烈地讲他的拼搏和奋斗。 当某某提着肯德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犹如一直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离开。 这注定就是一个懦夫的结局。
16 她见到他和一个女孩在一接快餐店就餐，她没有打扰。 他见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二七步行街逛街，他的目光也避开她。 两个人如今的陌路，便如当初在校园走廊上的相遇。 不同的是，彼时心海荡漾，此时心如止水。 那份从来没有用语言表达过的爱情， 他以为死了，她以为死了， 也许，爱情从来就没有来过。
17 他没有参加她的婚礼。他的婚礼也没有再通知她。 正因为不参加和不通知， 才让一切有了另一层的意义。 爱情来过，因为他们在意过，并且会一直在意下去。 她保留了那些书信， 他也保留了那些书信， 在这个语言苍白无力的年代， 那些书信反倒成了他们爱过的最有力的证明。 如今，还会有几个人会去写情书告白啊！
18 她拒绝他的邀请。 虽然他只是请她吃饭，表达一下谢意。 可她无法直视他的目光，更没有勇气和他单独坐在一起。 他再三请求，最终怅然若失。 他们的感情，原来一直停留在原地。 这份感情里，始终缺乏勇气。
19 他的QQ闪动，是她主动联系他。 即使如今他已经神采奕奕侃侃而谈，主动联系的，却依旧是她。 自责之余，谈及往事。 于是就有了前面所说的种种。 他恨自己当初的懦弱和胆怯，恨自己不敢说不肯说。 原来爱，必须大声说出来！ 他觉得这是老天不给他机会，让他的爱情夭折在他拼杀的路上，夭折在他懦弱的过去。
20 于千万人年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 张爱玲的话他还储备着。可他恨自己始终没有遇到一个最美好的时刻。 他想问问过去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向她谈起最后一次他要表白时，某某拎着快餐前去的情形。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却把他的心刺的千疮百孔。 她说，你见到某某来送饭时，我还没有答应做某某的女朋友。 他在这头回复了“啊” 往事全部浮上心头，他陷入沉默。原来是那一天，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QQ头像不再闪动，可她的马尾辫，却在他的心里飘啊飘。 这世间千般，不若那一刻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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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27 11: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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