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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庙是一个鸡鸣听三县（淮滨、固始、潢川）的小地方，一条并不著名的白露河流经北庙。河上没有桥，枯水期，有一条板凳状的木板桥，涨水期，小船来往摆渡。然而，这么一个小集镇，却匪患深重。寻常老百姓和富家大户深受其害。小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姥姥度过，听姥姥或当地人介绍北庙匪患，听的毛骨悚然之际，也记下了不少匪患的故事。 |
我姥姥住在北庙乡下的黄围子自然村 因家贫，姥姥全家都给地主“少老二”做长工。舅舅放牛，姥爷、姥姥和我母亲种地。少老二姓黄，排行老二。故称为“少老二”。我姥姥也姓黄，说起来与少老二是本家。当然，我姥姥是穷人，少老二是富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东家和长工的关系。
少老二有位大哥，人称“少老大”。老大比老二的田地更多，钱也更多。这就成为北庙土匪们觊觎的重点对象。那时，北庙的土匪十分猖狂，“黄八少”是土匪的头，有着几十人的队伍。其实，那些土匪都是业余的，他们白天都在田里劳动，到了晚上，月黑风高，头套一戴，啸聚北庙黄八家里，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黄八少通常看中了谁家，先礼后兵。给你送去一张传票，传票上写着大洋或粮食的数目。是夜，收到传票的人家便家门洞开，把大洋或粮食如数放在门外。土匪取走大洋或粮食，绝不骚扰你家。当然，如果你不按照他们的传票准备钱粮，那就对不起了，他们杀进你的宅院，竭泽而渔，有多少抢多少。
少老大也收到了这样的传票，但他依仗寨子坚固，又有快抢和统子（土枪），不肯向土匪低头。所以，少老大成了北庙土匪的眼中钉。土匪惦记着少老大，少老大提防着土匪，一直僵持着。
少老大和少老二并不在一个村子住。白露河南岸有一大湖，名为“黑湖”。黑湖的形状像个哑铃，连接两头的狭窄的部位，是一条椭圆形的水塘，当地人称为“雁池”。水塘上架有双板红石桥，供行人来往于湖东湖西。少老大住雁池东，少老二住雁池西。
这一年的清明节，少老大带着大奶奶到黄围子“黄氏庙”拜祭老太爷。当时，少老大的“爹”黄老太爷已经去世了。请个阴阳先生看出殡的吉日，阴阳先生摇头晃脑地说：今年没有好日子，你还是盖一座小庙把老人家的棺木“搪”（存放）在庙里，等年底打春交乱了再埋为好。少老大深信不疑，就在黄围子南方盖了一座庙，起名“黄氏庙”。他“爹”的棺木就“搪”在一间庙室里。少老大带着妻子祭拜他爹的灵柩之后，到少老二家里吃饭。饭毕，少老大刚刚漱罢口。就见村子里的石匠老赵，慌慌张张地来到少老二家。此时，我姥爷正在院门外的青石上坐着吃午饭，石匠说：雁池那儿有土匪！我姥爷漫不经心地说：土匪来了怕啥？抢我鸡巴我趴着睡！我姥爷是穷光蛋，当然不怕土匪。可这话被少老二听见了，他知道北庙的土匪头子要做他哥的活儿，忙问：大白天，你怎么见到土匪了？石匠说，雁池石桥旁边的草稞子里睡着两个人。不知是土匪不是？少老二急忙跟大哥说了，少老大想了想对我姥爷说：周老弟，你去探听一下虚实。看是不是土匪。
我姥爷孤身一人朝雁池走去。到了石桥上，突然从枯草稞里蹦出两个蒙面人。这两人都带着黑色“马虎灯”（一种蒙面的头套），只露两只凶巴巴的眼睛。他们两个不问青红皂白抓住了我姥爷。我姥爷问：我是过路的你们抓我干什么？俩土匪说：你当我们不认识你吗？你是黄围子的老周，在少老二家帮工，跟少老二是亲戚！我姥爷当时很纳闷，这些土匪怎么认识我呢？俩土匪朝草稞深处喊道：八爷，怎么处置这小子？草稞里传来人声：八爷说了，扔水里淹死！我姥爷“扑通”一声被那俩小子扔进雁池。雁池有一人多深的水，我姥爷凭着自己的水性游到西侧，刚爬到岸边，就被草稞里伸出的一只红缨枪捅了一下，重新掉下砚池。他又游到南边，同样被捅到水里。原来雁池四周都藏着土匪呢！我姥爷心想这下子完蛋了。黑夜里碰到土匪无性命之忧，大白天撞见土匪是必死无疑。因为他们怕你认出来。 我姥爷在雁池里踩着水漂浮，只露出半颗脑袋。
挨到日头落地的时候，我姥爷实在支持不住了。向土匪求饶，草稞深处有人说：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合作，回去报告少老大就说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把少老大骗到这里来，我们就不为难你！我姥爷这才知道，这帮土匪是冲着少老大来的。看来他们已经侦查清楚了少老大的行踪，要在半路上截杀少老大。我姥爷不愿骗少老大，但拒绝土匪就是死。于是他干脆就装死。他的水性很好，四肢完全不动也不会沉。他把头向后仰着，只露出两个鼻眼儿出气。土匪们以为他死了，再加上天已经渐渐昏暗下来，土匪们就从草稞里钻出来，站在雁池四周，他们一个个都戴着“马虎灯”，穿着一身黑衣。裤子是双层的，外面是黑色，里面红色。裤腿一律卷到膝盖下面，露出一圈红。像被人家打断了腿肚子又接上似的。他们拽出巨大的阳具朝雁池撒尿，一个人说：老周真他妈好水性，能坚持到现在咱北庙也没几个人！另一土匪接话道：哎，老周其实跟我们一样，不过是个穷帮工的。又一个土匪说：他是来找死的，我们不成全他天理不容。他虽然看不清我们的脸，但难保他听不出我们的声音。他必须得死！
且说少老大久等我姥爷不回，不敢贸然回转。他母亲担心儿子的安危，扭着小脚到黄氏庙黄老太爷的灵柩前祷告，希望丈夫能够保佑儿子的平安。黄老太爷死后，也是一个富豪，在阎王面前很有面子，就向阎王借了一千“阴兵”，发到雁池驱赶土匪。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另一种说法是，当时，正好有一队国民党兵，由西向东开拔，路过雁池。一 望风的土匪看见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大声喊道：风高了——快卷！“快卷”是土匪的黑话，意思是快跑。他们像兔子似的从草稞里蹦出来撒腿就跑，我姥爷这才挣扎着爬上雁池，奄奄一息地 躺在星空下 。我姥姥带着我母亲和舅舅，用板车把我姥爷拉回。捡了一条命。
少老大躲过一劫，从此不敢随便出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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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2-5 13:2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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