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中二病

母亲已有九十岁高龄，花白了头发，但精神还算硬朗。母亲信佛，住在一个清幽的老宅子里，终日吟诵着菩提。
暑假到了，谢一带两年未见过外婆的儿子辛云到母亲的老宅里。虬枝生长，一池的莲叶，一池的风。母亲躺在轻晃的摇椅上微笑:“一一来了？”
儿子辛云今年刚过了十七岁生日，面容渐有少年的硬朗。母亲两年未见辛云，乍看到一愣:“云儿长这么大了？”
宅中小园香径，带着檀木香的风拂到脸上。谢一听到母亲的放的轻轻的呢喃:“云儿长得……越来越像他了。”
上世纪三十年代，母亲居于南京，闺名谢琦，当年是谢家闺秀，军阀世家。某一日，同为军阀子弟的宋景随家人来到谢宅做客，在谢家后院里见到了正嘤嘤哭泣的谢琦。
“谢家小姐，你在哭什么？”年少轻狂，束缚不住。
“我没哭！”谢琦吓了一跳，回头过来见到一张意气风发的脸，抹了把眼泪大声反驳。
“哦？那你眼睛里流出来的是什么？哈喇子吗？”
“……”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谢家小姐谢琦与父亲宋景的初见，始于争吵，止于争吵。那时谢宅后院里有大片的蔷薇花，大面的爬山虎。恰逢此时谢琦的女友左箐也随家人来到谢宅，谢、宋、左三门军阀世交，三个少年人又年龄相仿，在麻雀叽喳叫个没完的榕树下，斗嘴玩闹，谈天说地，好不快乐。
宋景问谢琦:“你那时候，到底在哭什么？”
谢琦脸上一层恼意:“我爹抓住我看戏折子，罚我背诗。”
宋景朗笑，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只是旁边的左箐孤孤单单，神色落寞，眼神悲伤。
母亲说，父亲那时已是何等聪明。她说起这些，眼里仍放出少女般的光彩:“他啊，精于骑射，发必命中，词文清新，雅善音律。他那时候可真是放肆……跟别人吵架。还总是捉些虫子来吓我和左箐。”
南京的战事愈加紧迫，宋景渐渐长成一个刚硬的男子，从前那样快乐的时光终究渐行渐远，宋景第一次随父亲上了战场，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战事大胜，上元节夜，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寻谢琦。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暗香浮动，冷月黄昏下他的脸沧桑又坚毅:“阿琦，我……”
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两大军阀世族的盛大婚礼很快举行，十里红妆，倾城以聘。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举案齐眉，都以为能白头偕老。
“直到那一天……”母亲的眼里隐有泪光。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凛冽的风刮在颊上生疼，宋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与日军奋做最后的厮杀，救援队伍迟迟未到，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回头冲抱着女儿的谢琦声嘶力竭:“走啊！快走！”
这个清风明月般的男子便消逝于敌军血淋淋的刺刀下，他这轻狂恣意的一生，连同那些少年意气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掩盖在南京的废墟中。
“活下去。”母亲说到这里已是哽咽，沙哑了嗓子，浑浊的眼泪流下来，“我听到他说‘活下去！’”
谢一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母亲的手摸着儿子辛云的头，慈祥的笑着:“云儿，你长得可真像你外公。以后，你也要像你外公那样英勇。”
“妈，他会的。”谢一含泪点头。
“外婆，我一定会的。”少年人可真是朝气，很轻易便能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而那些时光仿佛还没有过去多久，却已经，流年暗偷换。
枯荷听雨，临终前的母亲拉着一一的手轻声:“一一……其实，我不是……你母亲。”
谢一哽咽，并没有听清:“妈……您说什么？”
母亲安详的闭上眼睛。她不是谢琦，她是左箐。谢琦肝肠寸断，随后便殉了情，将两人的孩子托付给了她。其实，她是左箐，她也是，喜欢宋景的吧？
不过没关系，她终身未嫁，也没关系。宋景是一个好人，谢琦也是一个好姑娘。她甘愿放下自己的儿女情长，抚育他和她的后代。
她将所有谢琦的经历强加到自己身上，碧落黄泉，她不会生气吧？
她是左箐啊！就让她带着这个秘密，随着这寒月虬枝，一同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中。

清规戒律

已阅

易镀金

太煽情了，明知道是小说也觉得太悲了。

心动在线

好感人！

石下草

欣赏！

晴天娃娃

赞，眼前涌现一幅幅画面，很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