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岸幽梦记

剑雨落长安

淮岸幽梦记
文/剑雨落长安

岁在辛丑，时已孟夏。余因足不出户，局促方寸之间。久居樊笼，困囿尺帘之内。以至气血不通，思虑塞堵，形容憔悴，精神萎靡。是日白云舒卷，惠风和畅，疏钟送韵，好鸟时鸣。遂弃俗事于案头，寻闲情于篱下。诗曰：
拟出樊笼宿白云，浮生还有一杯春。
天高自待凌空翼，夜静且寻弹铗人。
布帽葛衣听鼓角，芒鞋藜杖步风尘。
归来误入幽兰谷，抱得清香满此身。

西行之，则人迹渐少。余则举步淮水之阴，行吟滨城之陌。影逐流水，人共沙鸥轻；色摇修篁，鱼争岸柳乱。目之所及，烟霞明灭；心之所向，环佩依稀。一泓碧波，欲留西子浣纱；千叠苍霭，喜见罗敷织锦。复西行，张目眺之，落日缓降，挂于林稍，状似圆球，色如赤丹。倏而，金光铺排，异彩纷呈。恰如纵玄驹奔腾之势，见孤隼欲起之威。

盘桓久之，始觉疲惫。乃枕以岩石，披草而卧。游目骋怀，洋洋乎觉宇宙之无穷；感时抚事，浩浩乎惊古今之罔及。星移斗转，人世须臾尽蜉蝣。浪卷潮平，利名顷刻成蜗角。万物盈缺有时，百事成败无定。浮生如梦，为欢几何？鬓华已霜，一笑作罢。

少时，余则误入一地。怪石嶙峋，虚阁错落。幽泉悬瀑，飞漱其间。余低眉细察，仰首殊观。只见嘉树飘香，奇花弄影。老蚌刳珍，骊龙吐珠。凡世间未见珍宝者，比比皆是。幽声传来，初闻窸窣，唧唧入耳，疾似春蚕嚼蕊，迅如新蝶穿花。其韵渐长，则桐生焦尾，伯牙挥弦。竹化玉屏，伶伦舒怀。茫似冥鸿翔于昊苍，渺如泽雉鸣于玄圃。其音渐深，千人鸣悲茄，万客擂寒鼓。澎湃如百川入海，雄浑似万籁得春。

俄而，角羽俱起，宫徵相证。八音同生，上下累应。玉辇滚滚而至，一仙子左手拈花，右手持缰。丹唇微启，美目顾盼。娇若芙蕖出渌水，静如兰芷归幽谷。祥云近浮，神光离合。前有乳目脐口之怪，为其开道。后有貔貅麒麟瑞兽，为其护航。鸾鹤凤凰，上下绕之。鹿麋虬龙，左右随之。余大惊，细视之，始悟：淮河仙子行普渡之法，賜福众生。余起身欲拜，忽有一道银光射来，手脚顿缚。刹那间，冷汗淋漓，双目忽睁，暮色四合，月光罩之。盖南柯一梦也。

淮水得月，碎玉满河。柳絮时翻，乱琼飞渡。大鱼潜渊，轻鸟出谷。流萤问影，坠叶寻枝。夫恩波敛于云根，瑞气集于地表，瑶华落于檐头，玉露藏于花萼。棹兰舟以回波，渡万顷茫然。濯素手以啸月，捧一川卓尔。风澹澹而拂襟，壮志盈怀。时悠悠而忘我，豪情在目。砧声入风，未歌疑有箫管。月影融水，无韵自成锦文。

古人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其形。汤汤淮河，沧浪四时。漠漠楚地，沃野千里。茂林修竹，幽榭苍苔。清流绰约，紫气氤氲。有一长路，绵亘数里。夹道樟木，高低攒簇。已近戌时，游兴未减。奈何夜深露重，遂披星戴月，迟归旧舍。转眸乎，一水下如素练索。回首乎，两山对似青螺叠。
有词曰：
目送斜阳去，心随暮色稠。落红飞舞荡轻舟。村舍数声鸡犬，一笑解千愁。
断雁西风叫，孤灯冷月幽。锦书谁寄已白头。暗忖江流，暗忖望乡楼。暗忖几番风雨，晚客似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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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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