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铭记》

郝茂槐

铭记

山头很冷，池水很凉，墓中也太过安寂
你们说你们要走了，就算人生一片灰暗
也一定要到内蒙古，到新疆去
请原谅我
你们走后好久，我心中才涌出了泪水
记住，尘世不会把你们忘记……

1
我来了，兄妹
请原谅我这迟到的哭泣
为活在天堂的你们沐浴
在青春冰凉凉死绿色的山头
在时代茫茫然昏沉沉的天池旁
有一片——墓地
有一片掩藏着你们佝偻的身躯
满是死寂却又不绝天籁的墓地
冬风刚刚吹过
放肆地消去了生命的踪迹
没有杜鹃鸟夜莺儿为你们歌唱
没有百合花茑萝儿为你们
托出微笑的脸庞
扦穿过风墙的只有
片片枯黄色的尸体
你们就静悄悄地躺在那里

2
躺下,没有一丝埋怨的唏嘘
只有僵硬的尸体上
绽放出最后一片逃出内心的微笑
最后一丝化成了蚕丝似的呼吸
我来了，到了你们的身旁
不是因为，不是因为
冬风的凄寒如冰轮似的磨砺
你们坟前的鬼针草
落上了我心头的叹息
而是因为，而是因为
我们的年龄太过相近
我们的心灵有过共同的希冀
为了你们，更为了死了的自己哭泣
我来了，兄妹
请原谅我这迟到的哭泣
用天堂的露水为你们死去的躯体擦洗

3
那是一个温和夏日的黎明
在幽林间的河流旁
我们相遇
光明爬上了小草、花朵、露水
耀进了我们沉石似的眼中
我们内心的大海间
游动着无邪欢快的群鱼
我们大脑里的天空上
飞翔着自由无虑的小鸟
我们互不相识,抚摸着茂草
等待着灯塔冲入灿灿的希望

4
太阳在地平线的晃动中
一跃而起
瞬间
脸庞上奔腾起金色的海洋
在幸福的瞳孔下
我们伸出五指，不见五指
只有五位窈窕的美少女
在刚刚崭露的花蕊上
欢快地弹奏着五彩色的琴弦
弯弯的睫毛上沾满了阳光
开出了大片的五彩色的绒绵

5
我们互不相识，可
却相识似的轻轻交谈
你们告诉我：
你们是一只热爱自由的鸟
在森林，在大漠，在高山上
鸣唱你们自己婉转的歌
你们是一丝自由浮动的空气
在蚂蚁，在花朵，在风之间
流动你们自由无束的躯体
你们是阳光，是花…
绝不做束在时代上的机器

6
你们向往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在那里
有无数红硕的花朵交织
有无数的歌声悠悠地升起
在那里
有最美的爱，最暖人的情谊
有灿烂的生命
有散发着火热的金色的心灵
我看着你们,看着曾经的自己
我在欣慰的微笑中
流淌着忧伤的泪滴

7
这个秋天浸透着忧伤
梧桐雨洒不尽了哀怨
我死了的心头
忽然遭到了刀剑的砍斫
路灯昏昏沉沉
绽放着数不尽的晕环
你们在远处的黑暗中
缓缓挪动
我溯影而上——
你们的脸庞不再灿烂
一双双灰色的眼
释放不出一丝希望的光线
我沉默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你们沉默的脸庞
忽然涌出了
不再沉默的泪溪流淌
你们的脸庞痉挛着
压制着不能压制的心的跳动

8
你们告诉我：
你们一直都是一只风筝
被人用线放在天空的风筝
一生没有自由又终要落回地面的风筝
你们是一只鸟
一只没有自由的鸟
任你们扑腾不已的翅膀扑腾
也逃不出这间间相连的牢笼
你们告诉我：
你们要到内蒙古，要到新疆去
你们要看那高洁质朴的天山
你们喜欢那茫茫绿色的草原
你们热爱那甚是蔚蓝的天空
那里没有霓灯的斑斓
刺痛你们那经不起刺痛的眼
你们告诉我：
你们要手牵一朵白云，在那里
——放牧终生！

9
呵！我的心再也不见了光明
大地正在开裂
天空正在坍塌
我的内脏正在敲响战斗的暮鼓
可，终究
我身上担负的大山，沉重的大山！
将我压回了、压回了生的边沿
我停下脚步，停下呼吸
你们，我，看着，我的心
我看见黑夜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鹰
张起了那根长而尖的喙
掘向地层下死人的墓地
我听见竹梢像琴键
被风的手指敲打出声声叹息
风，吹湿了大地
吹黑了白云
吹哭了天空
吹死了颗颗郁郁的心

10
告诉你们，我
隐藏着最热爱的内心
内心隐藏着最热爱的梦
轻声的我，告诉你们
踏入未来的现实仍是现实
生出未来的绝望就是而今的憧憬
死下心，死下心
留给自己一个到死可期的梦境
定律是不可攀登的山
秩序是不可挑战的海洋
尘世是不可逾越的光线
你们刚刚升起希望的脸
又变成了黯然一片
你们只说一句：
我们是夜的儿子，梦的情人
我们的父亲是太阳
名叫光明
只说一句，便走入黑色的深渊

11
黑暗与光明不再有了界限
独留我一人于这失明的世间
你们果然走了，真的走了
白茫茫的大地上
闪耀着白芒芒的阳光
在耀眼的茫茫间
只剩了跳跃的脚步下
回响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我看着天空，天空上的白云
我仿佛听到了你们的快乐

12
那里有会唱歌的马，会跳舞的羊
会欢聚在一起的人民
那里有最原始的气息
与最原始的心灵相互默契
远去的是你们，走近的还是你们
只有痛苦的我在痛苦之中
愈来地清晰
你们的微笑
甚至你们微笑中的微笑
都化成了我思念心崖上的
朵朵黄色的玫瑰

13
你们的身影早已远去
可，我的泪珠却珍藏至今
我仍可以看到
你们的绝望弥留在泪珠之中
化成了远航的帆船
化成了只只闪着白光的海鸥
我知道，你们获得了幸福
可你们的人生却要被世人埋下
我看到世人的目光
可恶成黑夜中狰狞的黑色之鹰

14
黑夜，黑色的鹰
粘合着，撕扯着
你们的天堂
吞噬着你们的灯塔
你们梦中的河开始模糊
汹涌着侵蚀你梦织的堤岸
穿过你们的生命
流过你们的内心
你们的血液注定要被染成苍白
这发生过洪灾的心土啊！
布满了伤痕，疯狂地张裂！

15
张裂着布满你们的周身
千万道的伤口
喷射出千万道的火焰
你们说，你们
要用自由的愤火，燃烧自己
燃烧人类
燃烧宇宙
可，火终为微弱
生命终为停下
你们找到的唯独只有一片墓地
写上了反抗的死亡
刻上了解脱的欢喜
在青春冰凉凉死绿色的山头
在时代茫茫然昏沉沉的天池旁
在那里
有一片你们跳跃着自由的墓地

16
兄妹，我来了
请原谅我这迟到的哭泣
不为别的，只为我们
只为我们曾经美好的记忆
只为我们有着同一个太阳，同一片阳光
只为我们手牵手仰望蓝天
共同呼吸着泥土的气息
只为我们一起穿过那
下着滂沱大雨的早晨
飘着鹅毛大雪的暮晚
相望无语
只为我们是快乐的儿子
无邪的丈夫
只为我们共同守护的梦的土地
只为墓地之中
我那孤独而又寂寞的席位！

芳草塘

虽然不知道创作背景，但细细读来仍能为这铭记、这缅怀、这祭奠动容，犹如在黑色的夜里做了一个破晓的梦。

lisa

悲伤中充满美好与力量！！只是不明白“你们是一只热爱自由的鸟”！

深度暧昧

芳草塘:虽然不知道创作背景，但细细读来仍能为这铭记、这缅怀、这祭奠动容，犹如在黑色的夜里做了一个破晓的梦。 (2014-06-18 09:35)

渴望自由、向往光明——讴歌美好的性灵、解读纷繁的世界！

淮水幽幽

楼上全是大师级膜拜 。

家乡好

这首叙事长诗写的苍凉、悲壮，读起来琅琅上口，意味深长。欣赏了。

三才花满楼

一组文字，蕴含着无尽的悲凉。自由，光明，美好的向往

郝茂槐

芳草塘:虽然不知道创作背景，但细细读来仍能为这铭记、这缅怀、这祭奠动容，犹如在黑色的夜里做了一个破晓的梦。 (2014-06-18 09:35)

谢谢您的点评，问好

郝茂槐

lisa:悲伤中充满美好与力量！！只是不明白“你们是一只热爱自由的鸟”！ (2014-06-18 09:38)

谢谢您的点评，因为在描写对象的心中认为自己是“笼中的鸟”没有自由，可见第八节，所以在开始的时候说“你们是一只热爱自由的鸟”，以突出自由，并对下文他们执着追求内心的自由的情节发展做铺垫，若有什么疑问，欢迎提出，问好

郝茂槐

深度暧昧:渴望自由、向往光明——讴歌美好的性灵、解读纷繁的世界！ (2014-06-18 09:59)

谢谢朋友的点评，问好

郝茂槐

淮水幽幽:楼上全是大师级膜拜 。 (2014-06-18 10:55)

您谦虚了！问好，夏安

郝茂槐

家乡好:这首叙事长诗写的苍凉、悲壮，读起来琅琅上口，意味深长。欣赏了。 (2014-06-18 15:17)

谢谢老师的点评，非常期待您的大作！问好！